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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2月, 2005的文章

放客爵士No.1鋼琴手郝瑞斯‧席佛Horace Sil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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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mplicity is very difficult, you know. --郝瑞斯‧席佛接受美國公共廣播網主持人Ben Sidran訪問時,如此說道 一九八五年夏天,剛結束在報社實習工作的我,偕同三五好友坐平快火車出遊,目的地是福隆。沿線經過與數字相關的有趣站名:五堵、七堵、四腳亭、甚至三貂角(西班牙人命名為 San Diego ,台語發音是「三貂角」,它就是台灣中央山脈的起點),最終在福隆小站落腳。 出了車站後,一眼望去,街頭是簡陋的雜貨店與撞球場,原本應是旺季時節,福隆卻因進入民俗月而顯冷清。進入福隆海水浴場內,海灘旁有陽春的通舖間與佈滿細沙的沖浴室。然而,這一切都不減我們狂歡的興頭。就像所有自詡成熟的年輕人,帶了高梁酒與水果罐頭,我們在盛夏時分喝下了最甜卻也最濃烈的回憶。 彼時年少的我,穿著背心短褲,就在萬里晴空的福隆海邊,無畏地曝曬於溽暑驕陽之下。偶有微風吹來,旁邊點綴著稀疏泳客,海灘旁服務處上方的擴音器,不斷地重複播放那一年在台灣走紅的舞曲「 Fresh 」: 議論紛紛 Conversation is going 'round 人們說著那一位來到城裡的女孩 People talking 'bout the girl who's come to town 可愛又漂亮的小姐 Lovely lady pretty as can be 沒有人知道她的姓名,她是個謎 No one knows her name she's just a mystery 我可能只看過她一兩次 I have seen her maybe once or twice 可以確定的是,噢,她實在棒透了 The one thing I can say is oh she's very nice 她就是我想認識的那種女生 She's a lady one I really want to know 不過我得直接表明才是 Somehow I've got to let my feeling show 這首曲子收錄於一九八四年「 Emergency 」專輯,由當年十分走紅的黑人樂團 Kool & the Gang 所唱。當時的我,雖然不知道「節奏

伯利恆唱片的女聲魅力:談ChrisConnor與FrancesFa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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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滿夜晚氣息的葡萄汁液:談ChrisConnor 2003年末,傳來日本東芝-EMI公司計畫重發ChrisConnor在伯利恆唱片公司的開山之作「Sings Lullabys of Birdland」與「Sings Lullabys for Lovers」CD版的消息。這兩張如今已經成為珍寶的十吋盤黑膠片,於一九五○年中期首度發行,不但在短時間之內締造銷售佳績,穩固了伯利恆唱片的基礎,也將Chris Connor推向西岸爵士歌姬的寶座,塑造了她無可替代的偶像魅力。 事實上,這兩張十吋盤收錄的歌曲,伯利恆唱片在兩年(約五六,五七年間)後又重新以十二吋盤形式出版,當時隸屬於6000系列(BCP6004)的「Sings Lullabys of Birdland」(目前市面上流通的CD編號是TOCJ-9307),等於是兩張十吋盤收錄歌曲的總和,也是我這一次的寫作主題。 然而,雖然要寫的是一張十二吋盤的專輯,卻絕對不能不談與之密切相關的十吋盤孿生姊妹。 明明收錄歌曲重複度達百分之九十以上,十二吋盤仿LP的CD也在稍早時重新發行了,為何東芝-EMI還要不厭其煩,以仿LP的形式發行這兩張分別只有二十幾分鐘的十吋盤?一直到我搞懂了日本知名樂評人寺島靖國在「決定版伯利恆唱片」一書中(日本爵士批評社發行)講什麼,這個迷團才被揭曉。 在標題為「包覆著被評價為如同藝術品般的有名唱片封套,摩登爵士歌手Chris Connor的傑作」的文章中,寺島靖國是這樣描述編號BCP-1001的十吋盤「Sings Lullabys of Birdland」與BCP-1002「Sings Lullabys for Lovers」的:「許多年前,筆者曾經在東京吉祥寺的唱片行裡,看過買了這張BCP-1001以及BCP-1002兩張唱片的客人,側眼偷瞧了一下價錢,竟然要六萬日幣。所謂的夢幻名盤,此其一也。封面也是驚人地美麗。」 這兩張十吋盤封面都是Chris Connor的黑白照片,都由著名的Burt Goldblatt所設計,前者是Chris Connor高聲歌唱,她雙手置於腰間位置,十指往前張開,後者則是Chris Connor坐下來休息,她將臉埋在手中,穿著樸素,背景皆為靜謐的暗色,只凸顯了Chris Connor頭與手的部分,即使是這樣,Chris Connor也僅呈現出大致

‧我曾如一朵河邊春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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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比利‧史崔宏 Billy Strayhorn 『……除了樂手與為爵士樂雜誌寫文章的少數樂評人,幾乎沒有人知道比利‧史崔宏是誰。回顧過往生命,他尋不著自我。』 --樂手 Willie Ruff,轉引自比利‧史崔宏傳記《Lush Life》,頁二五一 二○○四年清明節週末,我終於脫離了大選後烏煙瘴氣的台北盆地,回到故鄉。時值清明時節雨紛紛,古都為綿密春雨籠罩,那一整天嘉南平原刮著北風,煞是濕冷。 坐在家中,雨落在遮雨棚上,不規則地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取出潦草看過數次,美國「娛樂週刊」( Entertainment Weekly )編輯 David Hajdu 撰寫的比利‧史崔宏( Billy Strayhorn )傳記「 Lush Life 」( North Point Press 出版)。我,終於有機會一頁頁閱讀這本購買已逾五年的書。 作為美國爵士樂最重要的作曲家(同時也是鋼琴手、編曲家、以及稱職的歌手)之一,比利‧史崔宏卻甘願活在艾靈頓公爵( Duke Ellington )的陰影下。眾所皆知,「 Take the A Train 」即為史崔宏所作。但你可能不知道,在村上春樹的小說「國境之南‧太陽之西」中非常知名的「惡星情人」( The Star-Crossed Lovers ,原名 Pretty Little Girl ),雖然版權登記為「艾靈頓 — 史崔宏共同創作」,卻不折不扣是史崔宏的作品。你可能也不知道,一九六三年艾靈頓公爵受(剛上任)甘乃迪政府的國務院之邀,以親善大使的身份赴中東與南亞,展開長達十四週的演出,在那一段時期,號稱由「艾靈頓 — 史崔宏共同創作」的曲子,後來由 RCA 以「 The Far East Suite 」為名發行的專輯,有百分之八十的曲目為史崔宏所作(包括知名的「 Isfahan 」,原名「 Elf 」)。 原因很簡單,艾靈頓公爵往中東途中即因搭乘設備老舊的 DC-3 ,加上飛行時間過久,不堪長途跋涉而臥病在床。過了一週的巡迴演出後,艾靈頓公爵不但未見好轉,病情反而因為水土不服而惡化了。在他的堅持下,在紐約執業的好友醫師 Arthur Logan 與他相約在東巴基斯坦碰面,隨後一路伴隨,直到演出結束。 在中東巡迴演出這段期間,史崔宏與吹奏巴里東的 Harry Carney 輪流擔任樂團指揮,想當爾也是

‧以音樂實踐自我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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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約翰‧科川在 Impulse! 錄製的四張經典名盤 入門級的爵士樂友若是問我,應該如何挑選美國薩克斯風手約翰‧科川( John Coltrane )的專輯?我的腦海中,至少會跳出十張值得大力推薦的專輯。美國「滾石」雜誌( Rolling Stone )出版的爵士樂專輯指南作者,特別在評鑑科川作品的部分指出,只要是科川的作品,與其他樂手作品相較之下,都可以「自動加一顆星」。這是因為科川的音樂作品博大精深、多元豐富,從他早期出道,經歷了毒品的折磨,後來藉由宗教體驗而超脫,乃至於晚期孜孜不倦地致力於音樂實驗,反映了科川在每階段不斷蛻變與演化的風格。即使是資深的爵士樂迷,大概都不敢自稱自己對科川有「全盤」的瞭解吧? 此次筆者負責評鑑科川的四張重刻 180 克黑膠重盤,按照錄音時間順序,分別為 Coltrane 、 Duke Ellington & John Coltrane 、 Crescent 與 A Love Supreme 。這四張專輯風格互異,但都是科川在 Impulse! 公司旗下所錄製的重量級專輯。為什麼說它們是「重量級」的專輯呢?這是因為科川加入 Impulse! 公司時,已經是樂壇廣受矚目的明星樂手,製作人 Bob Thiele 不但給他很大的創作空間,讓科川可以不向商業低頭,放手一搏,更給予他最好的錄音資源,請爵士樂的錄音名師 Rudy Van Gelder 幫他所有的錄音室作品操刀。此一時期的專輯封面設計質感也相當精緻,而且使用了成本較高的雙開層設計( gatefold sleeves )。這一次 Impulse! 重發的黑膠重盤封套,與當年的首刻版幾乎相同,值得黑膠唱片愛好者珍藏。 這四張專輯在錄音編制上有些微的變化,不過都屬於四重奏專輯。科川自然是四重奏中的要角,但他並沒有忘記與其他三位成員互動的重要性。拜 Rudy Van Gelder 精湛的錄音品質之賜,樂友們不難發現,無論是 Elvin Jones 出類拔萃的鼓技,還是 Jimmy Garrison 亦步亦趨的低音貝斯,或是 McCoy Tyner 那氣勢磅礡的鋼琴「威力彈奏」( power play ),還有科川可收可放、自成一家、氣魄十足的薩克斯風吹奏,整體四重奏所展現出來的音樂 「份量」及「質感」,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因此,這些專輯雖然都是四十年前的作

隨著音符搖曳的金色水仙:談鋼琴家米榭‧派卓契亞尼Michel Petrucci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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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如一朵雲獨自漫遊 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 高高地飄過那山間與溪谷 That floats on high o'er vales and hills, 忽然間我看見一大片 When all at once I saw a crowd, 一大片的金色水仙 A host, of golden daffodils; 在湖畔,在樹蔭 Besides the lake, beneath the trees, 在微風中搖曳起舞 Fluttering and dancing in the breeze. 作為平凡人,你我生活起起落落,時有歡欣片刻,不免也會有情緒低潮。在那黯淡之時,孤寂失落的你,是否曾和我一樣,向音樂尋求慰藉,從那些美好的音符中,重新燃起生命之光?如同英國桂冠詩人威廉‧渥茲華斯( Williams Wordsowrth )詩作「我曾如一朵雲獨自漫遊」( 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 )所述,孤寂的靈魂經歷了一段漫長之旅,終在湖邊、樹下,驚喜地看見一叢叢生機盎然,隨風搖曳生姿的金色水仙,由音符所構成的心靈景緻,如此開闊與美好,不但慰藉了失落的靈魂,也將心情從谷底拉回,讓人對生命重拾熱情與希望。 熱愛爵士樂的朋友,凡是聽過了法國爵士鋼琴家米榭‧派卓契亞尼( Michel Petrucciani )的鋼琴獨奏,大概都不會忘懷從他彈奏的史坦威鋼琴中,流洩出來的美好音符,與那種聆聽過後,性靈彷彿被重新洗滌的悸動感吧!就拿一九九七年二月德國法蘭克福現場的「 Solo Live 」專輯為例,每一段樂句都傾訴著一種情緒,一個故事,若將這些美好的片段全部組合起來,你聽到的是,更像是吟遊詩人( troubadour )以鋼琴說書:米榭的左手先往低音走去,復又往高音攀升,製造如陀螺般迴旋不已的流暢爬音,他的右手,則快速反覆地彈奏琴鍵,似是註解,似是評論,有時,更像是浪漫地朗誦詩詞,從細微的琴音吟頌中,我們聽到的,不單是音色質地( tonal qualities )巧妙的變化,更是米榭以鋼琴吟唱詩歌的極致表現。 薩克斯風手查理斯‧洛依德( Charles Lloyd )說,米榭‧派卓契亞尼是鋼琴的化身( the avatar of piano ),一點都不為過。 這位鋼琴化身,卻

彷彿黑色絲綢的質感 — 聆聽強尼‧哈特曼 Johnny Hart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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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爵士樂壇,男歌手與女歌手相比較,簡直少得不成比例。對爵士樂有興趣的新手不妨進行一個實驗:拜訪幾家唱片行,請負責爵士 / 古典部門的店員推薦幾位爵士歌手的專輯。我敢保證:店員推薦的五張專輯中,至少有三、四張都是女歌手的作品,而那少數的男性歌手幾乎都是演奏 / 演唱「雙棲」,不是「闊嘴仔」路易‧阿姆斯壯( Louis Armstrong ),就是嗓音有點中性的帥哥卻‧貝克( Chet Baker )。 回顧過去幾年來訪台的爵士歌手名單,有紅透半邊天的「一姐」黛安娜‧克芮爾( Diana Krall ),有全身上下都是表演細胞的迪‧迪‧布里姬瓦特( Dee Dee Bridgewater ),有性感撩人的珍‧夢海( Jane Monheit ),有演唱 bossa nova 歌曲的小野麗莎 …… 個個都是票房保證,相當受歡迎。然而,左想右想,我就是想不出近年來有任何男性爵士歌手曾經訪台。 如果讀者對於爵士樂百年發展史有基本認識,不難理解為何爵士歌壇幾乎全為女性天下。這是因為爵士樂發展至三、四○年代時,已經是風行美國的流行音樂。爵士樂團巡迴演出時,除了為舞客伴奏之外,最好也能有一個貌美歌喉佳,「色藝雙全」的女歌手來增強樂團的號召力。還記得蜜雪兒‧菲佛( Michelle Pfeiffer )十餘年前主演的電影「一曲相思情未了」( The Fabulous Baker Boys )嗎?一對演奏爵士鋼琴的兄弟,為了增強號召力而找來一名性感美女唱歌,果然一炮而紅!男性擔任樂器演奏,女性負責唱歌的分工方式,可說是爵士樂團的常態。 少數例外,像是貝西伯爵樂團主唱喬‧威廉斯( Joe Williams ),或是以黑人性感偶像姿態,廣受女樂迷歡迎的比利‧艾克斯坦( Billy Eckstine )。當時艾克斯坦太受歡迎,曾引起白人衛道人士的不滿,還透過媒體嗆聲,醞釀要禁掉他的演出呢! 不過,傳統而言,爵士歌手雖然可以吸引票房,但對自詡為藝術創作者的樂手來說,歌手之於樂團,特別是在「咆勃樂」的「語氣」( phrasing ),例如擬仿樂器演奏的擬聲唱法( scat singing )成為爵士歌唱的必備元素之前,不過是賣相好看的二軍角色而已。 事實上,男樂手即使擅長演唱,大部分仍相當忌諱唱片公司宣揚他們有擔任演唱的實力。這就是為什麼大部分的樂迷並不知道,在爵士歷史

羅森堡、艾倫與「奇異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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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簡明的告訴你們,從今以後,你自己的生活必須帶引你,如同我過去帶引你一般...... 我必須很遺憾的說, 現有文明尚未進步到不需要以生命換取生命的腳步。 --Ethel Rosenberg寫給兒子的遺書 「作為一個非裔美國人是不可能沒有任何政治抉擇的。即使決定低頭忍辱吞生,也是一種政治抉擇。」 --Donald Clark, 「Wishing on the Moon」,頁一六六。 這一切,都要先從Rosenberg案說起 問我:二次戰後的五十年間,美國最糟糕的政治組合是什麼? 我的答案:杜魯門總統,FBI局長胡佛,與擎舉反共大旗,為紅色獵巫行動揭開序幕的參議員麥卡錫。 一九九七年三月中旬, 一名退休的前俄國KGB幹員Alexander Feklisov 接受 Discovery 記錄片製作人員訪問,公開宣稱,在一九五三年遭美國法庭以從事間諜活動,提供俄國製作原子彈情報為由處死刑的紐約市民 Rosenberg 夫婦, 事實上並沒有提供過任何跟原子彈有關的情報。 他特別指出,雖然 Ethel Rosenberg 的確曾經從工廠偷帶出一個軍事電子零件,但整體而言,Rosenberg 夫婦在五○年代的蘇俄間諜活動中,扮演「相當邊緣性」的角色。 八十三歲的 Feklisov 接受訪問的新聞,如同細石跌入深闊的海洋中,渺茫無蹤,沒有得到太多迴響。九○年代的俄國早已解體,東西方世界冷戰結束,原子彈也成為過時的名詞。這時候,誰會想要試圖去了解這個曾經在五○轟動美國的 Rosenberg 審判案? 又有誰知道, 老KGB特別點名,認為她是無辜的 Julius Rosenberg,竟然是美國歷史上,除了林肯被刺案曾處決一名女性之外,唯一以叛國罪被處死的女性?回溯起來,Rosenberg 夫婦,可以說是在當時如火如荼進行的政治獵巫氛圍中,以最嚴峻方式懲處的犧牲者。 Rosenberg 夫婦深愛對方,即使在首次被捕時,他們仍然試圖緊握著彼此的雙手,甚至隔著囚車的鐵網彼此吻別,這些照片都曾經成為報紙頭條。 Rosenberg 案於一九五一年開庭, 審理此案的法官Kaufman,代表美國政府起訴的 Saypol,都由參議員麥卡錫的左右手Cohn 一手安排。 陪審團成員的選擇,事先也沒有經過為被告辯護的律師與檢察官的審核, 陪審團中無一人是猶太裔( Ros

從來都不放棄「希望」:談秋吉敏子的「廣島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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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首次從 NHK的英語新聞中聽到秋吉敏子即將率領大樂團,在廣島的厚生年金會館演出「廣島組曲」時,我就已經滿心期待,下定決心一定要弄到這張現場專輯。吸引我注意的,除了秋吉敏子優異的作曲與編曲實力外,還有她擅長以音樂說故事的本領。 作為二十世紀直接受到原爆影響的少數城市之一,廣島早已成為戰爭、記憶與創傷的象徵。猶記得初次在金馬獎影展中看雷奈導演的「廣島之戀」後的震撼。法國女伶與日本建築師在廣島邂逅、戀愛,在短暫的一天內傾訴衷曲。那無限放大,彼此糾纏的肢體,與原爆中毀壞的建築物、炸焦的石塊碎片、醫院中呆滯的病患等影像互相切換,一個接著一個,勾出戰爭的可怖與絕望感,猶如作家大江健三郎在「廣島札記」中,目擊許多原爆受害者的際遇,想起自己命在旦夕的弱智幼兒,痛苦自陳:「 … 深藏在我心底的精神恍惚的種子和頹廢之根,被從深處剜了出來的痛楚。」 據稱,秋吉敏子創作「廣島組曲」的靈感,一部份來自於廣島市善正寺住持中川元慧。中川是一名爵士樂迷,作為廣島原爆的倖存者,如同所有的反核運動者一樣,都希望在迎接二十一世紀來臨的時候,能夠透過各種形式(包括音樂在內),表達和平的願望。 NHK新聞也報導,秋吉曾在原爆展覽中看見一幅吸引她注意的寫真:一名婦女從滿地瘡痍的防空壕中爬出,她身穿和服,大舒了一口氣,滿臉放鬆的表情。就是那毀滅之後的重生,激發了秋吉強烈的創作慾望。 如何用音樂表達原爆的一剎那,那震動天際的光亮,生出一朵蕈狀雲,籠罩著成為人間煉獄的廣島?那漫天遮地的毀滅,光亮與震動觸及之處,盡成焦土。秋吉一向樂於挑戰艱鉅的作曲任務,然而,關於廣島原爆的音樂,它的靈魂在哪裡?是揭發戰爭的醜陋、控訴原爆帶來的苦痛,還是承襲廣島市居民五十餘年來努力不懈的運動主題:和平與希望? 「廣島組曲」分為三篇樂章。第一樂章名為「無益的悲劇」,在大樂團的搖擺樂中,透過幾位樂手的輪流獨奏,慢慢將戰爭的緊張氣氛營造至高點。乍聽之下,第一樂章的起頭部分是亢奮的,旋律是悅耳的。然而, uptempo的旋律卻潛藏著騷動與不安,讓聽眾繃緊心房。值得稱道的是小號手Jim Rotondi與高音薩克斯風手Dave Pietro在此一樂章的表現。Jim Rotondi以小號精彩地演繹了hard bop的語彙,他神似Lee Morgan,沈穩而搖擺感十足。緊接著Dave Pietro以高亢的音符揭示了災難前兆,轟炸機

爵士女聲 __收藏經典嚴選十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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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一窺爵士樂奧妙的新手,從爵士歌手專輯入門就對了。或許有人會認為,爵士樂發展過程中,較為偏重樂器傳統,殊不知「人聲」也是核心表演樂器之一!樂友若願意細心比對不同時期中,爵士樂器與歌手的專輯,不難發現爵士樂器的演奏與歌唱技巧,其演進的時程幾乎是同步的。樂器表演中的樂句陳述、音色、質感、節奏甚至氣氛,都可以在同期的歌唱技巧中找到。 以下特選十張爵士經典女聲,排列順序與喜好度無關,盡量以台灣地區買得到為主, 口味或許流於主觀,不過都是真誠推薦,值得一聽的好專輯。順帶一提,筆者撰寫此文時,適逢幾家唱片公司爵士廠牌特價活動(例如 Verve 旗艦系列,以發燒錄音聞名的 M ˙ A 等 ),降價的專輯中剛好有幾張筆者的推薦盤,有心人不妨速速選購! 十幾年來,一直在聽一種被籠統稱之為「爵士樂」的音樂,它的內涵其實比想像中更多元和豐富。最大心願是撰文以推廣爵士樂。 1)艾拉.費茲傑羅∕艾拉唱科爾.波特歌曲輯 ( Ella Fitzgerald Sings the Cole Porter Songbook ) /Verve 旗艦系列 5372572 夏日炎炎,揮汗如雨時,聽到「 Too Darn Hot 時,不知你是否會發出會心的一笑?艾拉不但是史上商業成就最高的女歌手,也是首位將爵士樂帶流行化,普及化的重要人物。艾拉是個歌唱天才,不管是擬聲唱法,學路易‧阿姆斯壯低沈的喉音,模仿各種不同的樂器,或是溫柔著唱怨曲,都是無懈可擊的。特別注意艾拉以極為性感的嗓音,隨著咚咚的鼓聲,唱著「 Night and day 」,聽眾彷彿隨著年輕又富有的作曲名家波特,從歐洲穿越地中海,來到充滿異國情調的北非。 2)莎拉.沃恩與克里夫.布朗聯演( Sarah Vaughan with Clifford Brown ) /Verve 旗艦系列 5433052 整張專輯以標準曲目為主,從頭到尾充分地展現歌唱天后與當時小號天王之間互動的魅力,是一張「好聽得不得了」的專輯。號稱音域可以跨三個八度( octave )的爵士歌手 Sarah Vaughan 唱歌渾厚紮實、火花四射,而擬聲唱技( scat singing )更是一流。如果沒有 Clifford Brown 結實清亮而有力的小號, Herbie Mann 輕盈又剔透的長笛,與 Paul Quinichette 搖擺興味十足的

輝煌與毀滅:談 Janis Joplin 與六○年代的反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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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樂評人 Ann Powers ,在一九九三年由 Columbia/Legacy 系列出品的 Janis Joplin 三張一套的專輯「 Janis 」內頁說明如此說道: 「對我們這個世代來說,也就是所謂受 Janis 啟發,而將她視為爭取自由象徵的人來說,總像活在一種倖存者的罪惡感中。那原因就是,我們疑問著,我們究竟是她自我毀滅的共謀者,還是從中獲利了?就像其他的戰爭一般,六○年代的文化交鋒,戰火熊熊,讓真實的人付出了犧牲的代價,這是絕不可否認的。然而最後將 Janis Joplin 的死作為爭取多元文化的落幕,甚至是反對基進極端的藉口,實在是太小看她的生命以及音樂了!事實上,即使是反烏托邦主義一樣要付出代價:我們若無法感受最深沈的渴望,最後終將失去所有感覺。連憤怒都可以只是麻木而已。」 八○年代中期我赴美求學。飛到威斯康欣州麥迪遜城第一天,接機的朋友開著車,沿著校園馬路逐一介紹:這是被氣象人放過炸彈的物理館,這是以前不檢查證件時,遊民會進入的紀念圖書館,這是嬉皮群居的人民公社 …… 。下車時,她加強語氣,提醒我圖書館的開放時間將大量縮減,因為由雷根執政的共和黨當政,新保守主義氣氛瀰漫全美,教育預算被大幅刪減,我們學校一樣遭受池魚之殃,無法倖免。 彼時台灣尚未解嚴,天真的我連左右派都搞不清楚。然而數年後,我自然而然地融入麥迪遜校區文化,搬進了人民公社,與一群每天穿蠟染長衫,蓄著長髮(說真的,我常分不清楚他們的性別),抽大麻,彈吉他的屋友為伍。我們每天細心地閱讀幾頁紐約時報,一起罵共和黨,罵雷根的失憶症。週末時,我與滿臉落腮鬍的 Josh 開著那輛佈滿鏽斑,破得快要解體,像一顆大饅頭的 Volkswagen 九人小巴,到最便宜的超級市場去買食物,為大家煮大鍋菜。 這樣的我,回國以後看了「阿甘正傳」,心中感受只能以「悲涼」二字形容。那嗑著藥,彈著吉他,高唱愛與和平的女主角,不就是在影射,甚至嘲諷 Janis Joplin 以及那個世代受到她啟發的女人嗎?編劇將她描寫成放蕩不羈的浪女,其下場就是罹患愛滋病的「現世報」。六八年的那場華府反越戰大示威,在電影中被搞成一場鬧劇,一個大笑話,連反戰大將 Abby Hoffman 看起來都像個「俗辣」。真的是這樣嗎? 九○年代初期,台灣經濟仍盛,印尼風暴尚未引起台股重挫。坐在戲院中,如此尖酸刻薄,無情到極點的

青春悲喜曲:談 Joni Mitc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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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年後,當 Joni Mitchell以爵士歌手的姿態,重新詮釋包括自己創作在內的經典情歌,發行「Both Sides, Now」時,早已是享譽全球的創作全才,甚至,搖滾樂史上的燦爛巨星。她的作品歷久彌新,從不隨時間消逝而減損光芒。同她的創作一起成長的歌迷,無論世代,均可從她極具個人風格的創作中映照出自己個別的身影,從那些被敘說的歌詞,彈奏的音符,還有那人間罕有的優美高音中,深刻地承受生命中情感的份量。 英國喜劇電影「愛是您,愛是我」( Love Actually)中,被辦公室女秘書勾引,弄得心猿意馬的丈夫,在耶誕節前夕,心懷鬼胎地諷刺老婆喜歡聽Joni Mitchell歌曲的原因是:「她的作品是情感教育的教材,讓冷感的太太重拾熱情」,而背景音樂則是Joni異常憂傷的耶誕節歌曲「River」(同一首曲子也曾在「電子情書」You ' ve Got Mail一片中被女主角提及)。那孤寂的鋼琴伴奏,空靈哀傷的女聲,像在河上盤旋,末了配上一小段「Jingle Bell」,簡直是憂鬱靈魂遇上年節盛事時,用來舔舐心靈傷口的良藥。爾後,當太太滿懷期待地拆開先生送的禮物,卻發現不是原先想像的昂貴珠寶項鍊,且驚覺先生可能有外遇時,一時難以控制情緒,跑回臥房痛哭。這時片中播著「Both sides, now」一曲,它述說著感情的期待與失落,Joni Mitchell那數十年來,早已被香菸燻啞的嗓子,緩緩吟唱著愛與背叛的故事,弦樂襯底的伴奏中,Wayne Shorter的高音薩克斯風,淡淡幾筆,全然展現了另一種成人感情世界中,世故又帶苦澀的況味。 關於愛的失與得,關於生命燦爛與黑暗,關於禍幅相倚的人生哲學, Joni Mitchell恐怕早已了然於胸,比我們任何人都還更早領悟。她九歲就罹患小兒麻痺,脊椎扭成「撞毀的火車車廂」形狀,從此不良於行。憤世嫉俗的她,質疑上帝的存在,決意我行我素,立志要活得比別人加倍精彩。她抽煙,彈吉他,作曲作詞,上藝術課,學畫畫,活出所有六○年代長大的北美女性知識青年的夢想:批判社會,擁抱理想,歌頌那曾有過的革命火花。 如果妳曾像我,花一整個早上的時間審視「 Court and Spark」黑膠唱片封面,沉思於這一幅難解畫作的意境中,或許妳也可以體會,Joni在這張比手掌略小的插圖,刻意留下了一個謎題。抽象的水彩素描中,右邊是山谷與色

爵士女歌手,「壞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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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以「愛的容顏」( The Look of Love )專輯紅遍全球的爵士女歌手黛安娜‧克芮爾( Diana Krall )來台的某次演出,大大地改變我對她的看法。這位被媒體與唱片公司塑造為性感女神的金髮碧眼女歌手,每張專輯幾乎都是一襲絲質低胸晚禮服,姿態撩人,極盡挑逗之能事。某位電台 DJ 甚至還寫過一篇文章介紹克芮爾,標題是:「中年男子的性幻想」。 不料,克芮爾登台演出時,身穿一套素淨的褲裝,從頭包到腳。這還不打緊,一反唱片公司為她精心設計的夢幻形象,克芮爾也沒跟觀眾哈拉太多,屁股一坐到鋼琴前的板凳上,就開始悶頭彈琴唱歌,她結實的手臂靈活地在琴鍵上游移,兩腳則非常大氣地叉開,臉部表情相當酷,偶爾露出一絲壞壞的微笑,我看在眼裡,心想:「天哪,這真的是我認識的黛安娜‧克芮爾嗎?」 那天晚上我對克芮爾的歌唱沒有太多感覺,倒是對此姝的琴技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在某一段間奏中,克芮爾卯起來彈了一大段早年在爵士鋼琴界廣為流行的「闊步」( stride )音樂,左右手非常靈活地在琴鍵上大幅度的平行舞動。套句黑人樂手常說的一句話:「這妞兒壞得好!」( This chick is really bad !) 事實上,熟悉美國藍調或爵士音樂的人都知道,當樂手用「壞」來形容一個樂團或一名樂手時,那其實是「好得要命」的意思。在音樂圈中,講反話乃家常便飯。尤有甚者,連罵髒話都是在稱讚別人,很難想像吧?當你聽到一個樂手提到另一名樂手,用一些不雅的問候語時,別吃驚,罵髒話的他可是在稱讚別人哩! 在爵士樂發展史中,大部分的女性都是歌手。這倒不是因為女人只會唱歌,不會演奏樂器。事實上,許多女性歌手都是傑出的樂手或作曲家。只是,女性再有不凡的音樂才華,還是會被唱片公司的製作人,或是大樂團的指揮(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人)塑造成外型出眾,或是具有性魅力的偶像。也難怪許多擅長歌唱的男樂手(如鋼琴手奧斯卡‧彼德森 Oscar Peterson ),要努力隱藏自己的歌唱技巧,深怕不小心「露餡」,惹來同行訕笑,說自己就是因為琴技太差,才要靠唱歌餬口! 事實上,與其怪罪爵士女歌手「壞」,還不如說她們大部分出身實在太苦。爵士樂壇天后比莉‧哈樂黛( Billie Holiday )就是最典型的「歹命」女人。她童年時在妓院幫忙洗衣服,聽了不少爵士樂,十五歲時迫於生計開始賣淫,後來與生母重逢,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