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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而聖潔的靈魂::Mahalia Jack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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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歡在炎熱的夏日裡觀察光影。 天空的白雲朵朵,蘊染出比宣紙玻璃還要漂亮的透明光,有種氣定神閒的飽滿。 下午時陽光透過窗外的樹叢灑下閃金點,在磨石子地板上頑皮地游移,樹影與光互相追逐,若是一時暈眩,會以為一齣迷幻的實驗電影正在身旁放映。 下午五點以後,光影隨著日頭偏西而漸漸拉長,氣勢漸漸弱下,黃昏時光影漸漸消失,這時會聽到巴士聲轟隆隆往道南橋的方向駛去,空氣中有炒菜油煙與傍晚才有的涼爽況味。 這時候,我總喜歡放「夏日時光」(Summertime)這首歌, Mahalia Jackson 的版本: 夏日時光      生活悠閒 魚兒跳躍     棉花好收割 爹地有錢     媽咪漂亮 噓      小寶貴      乖睡不要哭 就在恍惚之間,我彷彿看到胖胖的 Mahalia Jackson 身著白色萬匹司洋裝,手上捏著手帕,額頭微微沁出汗來,站在教堂面前獻唱。她晃動身軀,隨著旋律低沈歌唱,陽光透過教堂旁的橡樹葉,灑下萬點光影。任何焦躁不安的靈魂,或許都可以在這個時候,透過 Mahalia Jackson 的夏日組曲,取得心靈片刻的安息。 Mahalia Jackson 於一九一一年十月十六日在紐奧良的平民區出生。當她還在襁褓中就表現出對音樂的敏銳性,身軀常常隨著節奏搖動。年輕的 Mahalia 少年時加入 Mt. Moriah Baptist Church 少年詩班,但真正影響她日後演唱風格的,卻是隔壁的聖教會(Sanctified Church)聚會歌唱。聖教會的聚會相當頻繁,不論是週三的祈禱會、平常各式各樣聚會,沒有鋼琴的聖教會徒利用克難的鼓、鈸、鈴鼓與三角鐵伴奏詩歌。他們的嗓音強而有穿透力,教徒又歌又舞,舞動身軀、拍手頓足,Mahalia Jackson 在耳濡目染下,深受聖教會徒的唱詩方式感動。 1927 年,在漢娜阿姨的鼓勵下,Mahalia 在感恩節那天從紐奧良隻身前往芝加哥發展。她第一天參加當地的主日崇拜,獻唱「Hand Me Down My Silver Trumpet, Gabriel」,飽滿有力的嗓音令會眾深受震撼。一九二八年,知名的福音詩歌作曲家,同時也是藍調鋼琴家 Thomas A. Dorsey 對 Mahalia 的演唱印象深刻,曾經邀請演出,但 Mahalia 一直到一九三七年,才正式與 Dors

即興音樂的創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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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俄國鋼琴家 賽門‧納巴托夫Simon Nabatov 改編的《大師與瑪格麗特》 約莫兩年前,我在美國華州西雅圖近郊美人丘( Bellevue )氣派的淘兒唱片行看到俄國鋼琴家賽門‧納巴托夫( Simon Nabatov )的雙 CD 新作《大師與瑪格麗特》( The Master and Margarita )。在這之前,我已經聽過兩張他的三重奏作品:與貝斯手 Drew Gress ,鼓手 Tom Rainey 合作的《 Sneak Preview 》( Hatology )和《 Three Stories , One End 》( Act Music )。對於納巴托夫冶古典與爵士於一爐,細緻而精巧的即興彈奏,我印象格外深刻。看到他的新作,當然毫不猶豫的購入。 納巴托夫在莫斯科受過科班音樂訓練,從小就展露了作曲的天分,二十歲隨家人移民美國後,繼續在紐約朱利亞音樂學院就讀。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納巴托夫對即興音樂開始產生興趣,他先是在爵士鋼琴演奏比賽中獲獎,受到音樂雜誌矚目,打開了知名度,再與多位重量級爵士樂手如 Paul Motion 、 Tony Scott 、 Kenny Wheeler 、 Steve Lacy 、 Arthur Blythe 、 Ray Anderson 等人合作,活躍於歐美爵士樂壇。八○年末,納巴托夫將音樂創作重心移至歐洲,居住於德國科隆,除了創作、演出之外,還在德國、瑞士兩地從事教學工作。他的演奏相當多變,風格總是不斷地向外延伸。舉凡獨奏、小編制或是大樂團演出,處處可見納巴托夫身影,是一位忙碌又多產的音樂家。 一九九七年,德國漢堡 NDR 廣播公司委託納巴托夫將文學作品譜成即興音樂。他選擇了俄國作家布爾加科夫( Michail Afanasevic Bulgakov )的小說作品《大師與瑪格麗特》。兩年後,在科隆 WDR 廣播公司的資助下,與小說同名的專輯《大師與瑪格麗特》錄音工作終於完成。二○○一年,《大師與瑪格麗特》由英國的前衛廠牌 Leo 出版。這張專輯,從構思到問世,足足花了近五年的時間,樂友或許十分好奇:是什麼樣的文學作品,值得納巴托夫與德國的贊助單位,花這麼久的時間,將之改編成即興音樂?無獨有偶,《大師與瑪格麗特》專輯推出之際,台灣的中譯本也問世了。二○○二年九月十二日的自由時報副刊,作家楊照寫的「魔王大鬧莫

完美的午夜太陽:談莎拉‧沃恩(Sarah Vaug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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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台南的除夕下午,與家人一同外出,享受尚未打烊的府城小吃。舉凡菜粽、米糕以及薑汁蕃茄,大夥莫不吃得十分盡興。黃昏漫步返家時,天邊掛著一輪淡橘,或許是習慣了黯淡多雨的北部冬季,L君看著淡橘色的圓球,狐疑地問道:「這到底是太陽還是月亮?」 過了半晌,L君恍然大悟的回答自己:「明天就是初一,今天怎麼可能會有滿月呢?當然是太陽囉!」 我笑著回答:「即使是月亮也不會是橘色的啊。」如此完全放鬆的長假,能夠吃遍古都美食,又沐浴在冬日驕陽中,幸福指數可說是滿分。若是來點音樂襯托此情此景,不知該有多好?此時,腦海中突然浮現了美國作曲家,同時也是首都唱片公司(Capitol Records)創辦人Johnny Mercer寫的歌曲「午夜太陽」(Midnight Sun): 你的雙唇就像一只紅寶石酒杯 Your lips were like a red and ruby chalice 比夏日夜晚更溫醇 Warmer than the summer night 天上的雲朵有如一座石膏宮殿 The clouds were like an alabaster palace 層層疊疊成雪白的頂峰 Rising to a snowy height 每顆星兀自閃著奇幻光芒 Each star its own aurora borealis 刹時 你緊擁我 Suddenly you help me tight 我便看見那午夜太陽 I could see the midnight sun 我無法解釋灑在身上的銀色雨絲 I can’t explain the silver rain that found me 或許那只是一席月光帷幕? Or was it a moonlit veil? 而環繞著我的宇宙樂音 The music of the universe around me 也許不過是一隻夜鶯歌唱? Or was that a nightingale? 隨即 你的雙臂奇蹟似地尋著了我 And then your arms miraculously found me 天空忽而蒼白 Suddenly the sky turned pale 我便看見那午夜太陽 I could see the midnight sun 真有過這樣的夜晚嗎?

‧咆勃樂天空的一顆流星:談被忽略的薩克斯風手Gigi Gry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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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夏天,家母因工作因素,需赴東京與大阪考察當地的歷史博物館,順道訪友。這趟日本行由我相陪,白日行程以參觀博物館、訪友聚餐為主,傍晚回到旅館,趁著家母休息時,我再度出發,搭飯店接駁車到新宿的唱片行一遊,在新宿的Disk Union爵士館買了一些黑膠唱片,收穫頗豐。 第三天從東京飛到大阪後的「敗家之旅」,就更簡單了。這是因為所有參加自由行的觀光客幾乎都下榻於大阪火車站附近的飯店,而大阪火車站正是鬧區的中心點,有蛛網般的地下街互相連結,讓逛街者既不用搭乘地鐵、轉車,也不會曬到太陽。更令人爽快的是,才剛在希爾頓飯店checkin,我就發現大阪的Tower Records就在飯店樓下!趁此方便,去Tower Records收了幾張台灣當時找不到的「藍調之音」經典盤,並買了一張義大利鋼琴手Antonio Farao的專輯「Borderlines」(Sketch Records,目前台北的「新天新地」唱片行有售),由大阪當地以發行歐陸爵士樂知名的「澤野工房」代理。 然而,這趟旅程真正的大驚奇,是在最後一天早上。搭乘巴士赴關西機場之前,陪家母到阪神百貨頂樓的催場(大賣場)選購衣服,搭乘電梯時,我意外讀到旁邊張貼的海報,寫著阪神百貨催場「正在進行唱片出清特價,西低,錄音帶,黑膠唱片都有」。催場特價區的唱片分類十分雜亂,東一堆,西一堆,但我一刻也沒閒著,先鎖定爵士樂CD,主力仍為在當時台灣買不到的RVG(錄音師Rudy Van Gelder的縮寫)系列的「藍調之音」日盤,價格約在一千三至一千八日幣之間,再挑選黑膠唱片,雖然價格沒有特別漂亮,但因產品幾近全新,仍選了不少令人滿意的好貨。 這一批從阪神特賣會中帶回來的黑膠唱片,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Gigi Gryce & Donald Byrd/ New Formulas from the Jazz Lab」這張專輯。唱片右上方印著「Vik」,薩克斯風手Gigi Gryce與小號手Donald Byrd的臉部圖像特寫佔據了整個封面。我猜測封面設計者利用針筆般的觸感,以相當細緻的點狀繪法,畫出Gigi Gryce嚴肅而沈靜的側面輪廓,與Gigi Gryce的細緻相對比,Donald Byrd的臉龐由顆粒大的圓點構成,則顯得粗獷而神秘。這種對比鮮明,大膽呈現樂手臉孔特寫,現代感十足的封面設計,令我愛不釋手。後

我的靈魂深處住著一個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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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 而言之是八○年代末,那一年的感恩節週末,我人在芝加哥,城裡下第一場大雪。我坐在道奇棗紅色的小車裡,朋友沿著湖邊大道( Lakeshore Drive)往南開,深夜,我們準備去中國城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廣東館子吃粥。 深邃的黑夜彷彿天鵝絨布幔,厚重而神秘不可測。右邊是市中心大樓孤星般的稀疏燈火,點綴在深黑色的布幔上。漫天白點倏地往下降落,路邊的殘雪混著污泥,越積越高,這場大雪下得可凶呢,我想。 就在此時,收音機傳來電貝斯,鼓與琴鍵組成的熟悉的前奏,那首曲子是靈魂樂女歌手 Anita Baker收在 Rapture 專輯的「 Sweet Love」。Anita Baker以她特有的厚實嗓音,唱著浪漫而優美的曲調,「Sweet Love」感染力如此之深,讓整車的人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唱「'Cause I believe I'm in love, sweet love」,唱到「sweet love」這兩個字時,一定要隨著力道十足的鼓與韌度飽滿的電貝斯,一步步登向那曲調的高峰,彷彿心靈經過音符的悸動與洗滌之後,可以得到解放。 粥的味道自然是忘記了,不過 Anita Baker的曲子伴隨著那一場芝加哥感恩節週末的大雪,長存於記憶中。 我 從小喜歡聽音樂,關於音樂的記憶一清二楚。家中客廳放著一台古舊的鋼琴,我一向對「拜爾」等鋼琴教材沒興趣,倒是曾經很喜歡只彈黑鍵,嘗試各種可能的音符組合,隨意彈奏。或許,這就是我喜歡大量使用半音的即興音樂之開端。 七○年代是美國節奏藍調( Rhythm & Blues)流行的高峰期,也是我念國中與高中的時候。所謂「節奏藍調」,是受到搖滾樂影響,流行化的藍調與福音歌曲。這類音樂保留基本的藍調曲式,但是加上了大量,密集且固定的重拍,並以各種節奏樂器,如電貝斯或鼓,製造黑人音樂中特有的律動感,讓它變成跳舞音樂。八○年代嘻哈樂崛起之前,節奏藍調,包括迪斯可音樂在內,可說是年輕黑人音樂的代名詞,在各種不同的廠牌中,孕育出最具才華的詞曲創作者與歌手。 在那個年代,受美國文化影響至深的台灣,唱片行裡的西洋音樂區販售的唱片,蒐集了大量的告示牌排行榜精選曲,從摩城之聲( Motown Sound)的Marvin Gaye與Stevie Wonder,到當時聲勢如日中天的Bee Gees與有「迪斯可女王」封號的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