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賞豪邁壯闊的音樂景致

::介紹六張上低音薩克斯風專輯

上個月「爵士樂的故事」專欄中，我們介紹了在爵士樂發展上歷久彌堅的樂器—長號，並說明了它深具彈性的聲響，如何在Dixieland（紐奧良風格）、搖擺樂、咆勃、乃至於自由爵士樂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本月仍要來介紹爵士樂裡比較特殊的「怪兵器」，也是薩克斯風家族裡音域低、形體大的「上低音薩克斯風」（baritone saxophone）。上低音薩克斯風不像長號被早期的爵士樂手廣泛使用，它和薩克斯風家庭其他的兄弟姊妹一樣，是到了大樂團盛行的時代，經由明星樂手--如艾靈頓公爵樂團的Harry Carney和貝西伯爵樂團的Jack Washington--展示其獨特的演奏魅力，才漸次獲得矚目。現代爵士樂崛起之後，上低音薩克斯風才綻放光彩，以其獨樹一幟的低沈音色受到樂迷矚目。淺野 廣太郎，在「ジャズ批評編集部」主編的《Jazz管樂器》一書中，打了幾個有趣的比喻。他說：
上低音薩克斯風在一個爵士樂團裡，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關於這個問題，日本的上低音薩克斯風手

「在管樂團裡的低音薩克斯風，坦白說，這有它的困難之處。大致上來說，低音薩克斯風都是吹中音薩克斯風的低八度，不然就是為次中音薩克斯風的聲音潤色。嗯，它扮演的是『餃子餡裡的白菜』一樣的角色啊。」

如果是傳統管樂團的話，上低音薩克斯風就不會是樂團裡的明星，而只是如同許多低音樂器，就像是「餃子餡裡的白菜」，扮演潤飾的角色罷了。事實上，部分樂迷也認為，經比較之後，很難分辨有或沒有上低音薩克斯風的管樂團，兩者之間的差異究竟哪裡？甚至是沒有差別的。關於「管樂團裡的上低音薩克斯風的音色很漂亮，低音薩克斯風很重要」之類的說法，淺野認為言過於實。他這樣形容上低音薩克斯風真正的魅力：

「不過，有時候上低音薩克斯風也會像磯邊燒的七味辣椒粉一樣，有畫龍點睛的時刻喔！請不要說『啥？白菜跟辣椒粉不是一樣嗎？』這種話喔……艾靈頓公爵樂團裡的Harry Carney正因為瞭解（這樣樂器的優點與限制），才能夠吹奏出如此優雅的音符。白菜也好，辣椒粉也罷，如果那是優雅的樂章的話，就能成為是為了存在的單純音符而演奏。」

「磯邊燒」指的是烤過的年糕，沾點醬油並以海苔包覆後就可享用，外脆內Q的口感，是受到歡迎的平民美食。如果只是沾點醬油，口感未免單純了些，若是加點七味辣椒粉來個「錦上添花」，是不是就更符合食客的胃口了呢？同樣的道理，在合奏時或許不會是明星的上低音薩克斯風，若能「在一個偶然的瞬間下吹奏出能展現其高雅的樂章」，淺野這樣形容：「那一瞬間的神來之筆，是最讓人無法抗拒的！」

現代爵士樂發展至今，最重要的特色就是給予個別樂器更長的獨奏機會，讓樂手可以充分發揮樂器獨特聲響的表現。上低音薩克斯風亦然，它帶給樂迷的喜悅就在於其獨奏魅力。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上低音薩克斯風的名盤，幾乎都在現場演出時錄製，甚至等到了自由爵士開始綻放光芒時，上低音薩克斯風一躍成為即興音樂裡的重要武器，Hamiet Bluiett 、John Surman 或Tim Berne都是這個領域裡的箇中翹楚。他們不但發揮了強烈的個人演奏特質，巧妙運用上低音薩克斯風獨特的音色，透過長段的即興獨奏來豎立自由爵士裡的音樂標竿。只要仔細聆聽上低音薩克斯風手彼此之間的合奏，不難察覺到他們演奏互動時的強烈意識。對爵士樂迷而言，由上低音薩克斯風所領導的爵士演奏，確實是一個很有韻味、值得聆聽的音樂天地！

傑里‧穆利根（Gerry Mulligan），Gerry Mulligan Quartet Volume 1 （Pacific Jazz）
如果說Harry Carney是第一個真正讓樂迷體會上低音薩克斯風音色魅力的樂手，那麼作為現代爵士樂最知名的上低音薩克斯風手，穆利根的貢獻在於協助建立了一個與大樂團時代截然不同的音樂類型—酷派風格。他於五○年代成立的無鋼琴四重奏（pianoless quartet）以細膩的編曲、刻意控制的低調音色、輕柔的搖擺感而席捲樂壇，甚至造成國際上的轟動。沒有鋼琴的主導或伴奏，穆利根以及小號手Chet Baker演奏的旋律反而更能凸顯出來，整體表現出一種理性感受和乾爽的氣息。由於穆利根所領導的無鋼琴四重奏大受歡迎，也導致西海岸爵士樂被與酷派音樂劃上等號。

早在一九四九年，穆利根就已經在小號手Miles Davis領銜的Birth of the Cool中演奏上低音薩克斯風，不過當時的穆利根更為知名的是他的編曲能力，先後曾經為Gene Krupa、Stan Kenton等人的樂團編寫音樂。一直到一九五二年成立四重奏團體作現場演出，並為西海岸的小廠牌Pacific Jazz錄音之後，穆利根作為薩克斯風手的實力才漸漸傳布開來。值得一提的是，雖然穆利根以開啟現代爵士樂中的酷派語彙而聞名，不過他的演奏風格始終很有彈性，從早期的紐奧良音樂到難度較高的咆勃樂，穆利根演奏的速度和技巧都沒有任何問題，難能可貴的是，他賦予了這件龐大的樂器輕柔而溫和的聲音個性，真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Gerry Mulligan Quartet Volume 1不但是一張劃時代的酷派代表專輯，也是Pacific Jazz廠牌創辦時的開山之作。在這之前穆利根所領導的四重奏曾在舊金山的Black Hawk和洛杉磯的Haig演出，頗受好評，也因此催生了這張專輯，收錄的都是當時曾於現場演出的曲目。整張專輯的錄音分成五次進行，最後一次則錄製於Haig演出現場。除了鋼琴手Jimmy Rowles貢獻兩曲之外，整張專輯都是無鋼琴的四重奏演出。除了負責主奏的穆利根與小號手Chet Baker之外，貝斯手是Bobby Whitlock、Joe Mondragon或Carson Smith，鼓手則是Chico Hamilton或Larry Bunker。聆聽重點是穆利根怡然自得，深具搖擺感的即興演出，而小號手Chet Baker的演奏功夫也很紮實，說明了這組人馬當時正處於顛峰狀態。

舍居‧夏洛夫（Serge Chaloff）, Blue Serge （Capitol）論名氣和專輯數量，夏洛夫遠不如西海岸的現代爵士樂旗手傑里‧穆利根，但他卻是五○年代第一位因擅長演奏咆勃樂而聞名的上低音薩克斯風手。若不是因癌症早逝，才華洋溢的夏洛夫，其成就應不止於此。

出身於音樂世家的夏洛夫，父母親都是知名的職業鋼琴家，父親Julius是波士頓交響樂團的鋼琴手/作曲家，母親瑪格莉特夫人則是許多知名爵士鋼琴手（Steve Kuhn、Herbie Hancock、Keith Jarrett）的教師。在家庭的薰陶下，夏洛夫也擅長彈琴並演奏單簧管。少年時受到Harry Carney的影響自學上低音薩克斯風，在爵士即興語彙的發展方面，影響夏洛夫最大的，非Charlie Parker莫屬。如同許多知名的白人爵士樂手如Stan Getz、Zoot Sims，夏洛夫曾於二次戰後加入了第二代的Woody Herman樂團，是當時備受矚目的新秀。

一九五六年，夏洛夫與幾位Stan Kenton樂團的年輕樂手合錄了一張專輯Boston Blow Up!，並活躍於各地演出。他搬到加州之後，偕同鋼琴手Kenny Drew、貝斯手Leroy Vinneger和鼓手Lawrence Marable等人，籌組了一個四重奏團體，由於演出精彩，佳評如潮，催生了他的代表作Blue Serge。進錄音室時，經由別人的推薦，同樣在當時活躍於洛杉磯的鋼琴手Sonny Clark，與剛好跟隨Miles Davis巡迴演出的鼓手Philly Joe Jone取代了原演奏班底，無心插柳地造就了一張經典專輯。

錄音當時，為背痛所苦的夏洛夫並不知道他的脊椎已經長了惡性瘤，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到演奏品質。Blue Serge是當時非常少見的跨種族合演，擅長於演奏放克爵士風格的Sonny Clark、打出輕鬆搖擺節奏的Philly Joe Jones，將夏洛夫的薩克斯風獨奏襯托地十分完美。上低音薩克斯風優美的音色、技巧純熟而又悅耳的即興旋律，以及絕佳的搖擺感，真令人難以想像這組人馬是臨時湊成的。原先因為時間限制而沒有收進去的「How About You」，在重新發行CD時也放回去了。一九九八年重發的CD版的聲音或許比不上LP原盤那麼醇厚，不過採用了20 bit SBM技術，聲音細節的表現可圈可點，沒什麼好挑剔了！

吉爾‧梅耶（Gil Melle），Gil`s Guests （Prestige）梅耶可算是爵士樂壇中罕見的奇才，被譽為「文藝復興時期人物」（指全才）的他，不但精通於薩克斯風演奏，也對於幾何運算及建築學如何運用於音樂作曲深感興趣。思考敏捷的他，一向走在時代前端，很早就放棄了原音爵士，轉向電影配樂工作，並鑽研於電子音樂實驗，甚至自己親自打造電子合成器！除此之外，梅耶也是畫家、雕塑家和飛行員，對於修理汽車和飛機更有自己的一套。從這個角度來看，很早就放棄爵士樂的梅耶所留下來的錄音，經歷如此長的一段時間，依然可以通過樂迷嚴苛的品味考驗，我們只能這樣說：梅耶真是一個天才！

梅耶童年時就是眾所周知的美術神童，其繪畫作品屢屢獲得大獎。少年時開始學習薩克斯風，十六歲時就已經活躍於紐約的爵士樂俱樂部，十九歲時，他與當時紐約最重要的爵士獨立廠牌Blue Note簽約，成為該廠牌第一個簽約的白人樂手，前後發行了五張十吋盤，以及一張名為Patterns in Jazz的十二吋盤。在這之後梅耶離開了Blue Note，與Prestige簽約，又發行了三張專輯，分別為Primitive Modern、Gil`s Guests、Quadrama。彼時創造力十分旺盛的梅耶，活躍於爵士演奏圈的同時，其藝術創作產量也相當豐富，不但常在紐約舉辦個展，也會為樂手朋友設計唱片封面。無論是音樂、視覺表現或數位科技，由梅耶所帶動的美學運動，肯定是美國現代藝術裡重要的一章！

與同期其他爵士專輯相較，Gil`s Guests整張專輯的音樂流露出一種不尋常的冷調、著重思考的氣氛，顯然梅耶並不像大部分的現代爵士樂手，明顯地受到Charlie Parker的影響，也並不偏向使用大量藍調和弦，偶爾可以聽到梅耶使用調式音階，整體的演奏則有高低起伏，戲劇性的氣氛十分明顯。雖然音樂並不算特別前衛或拗口，節奏進行仍然維持著舒適的搖擺感，不過在梅耶有意的經營下，Gil`s Guests反映了自身獨特的現代主義美學，或許也預示了梅耶即將離開爵士樂，轉向新領域的探索。九○年代時梅耶轉向數位藝術創作，他全方位的藝術成就也普遍受到肯定。在梅耶一生輝煌的藝術成就裡，Gil`s Guests或許只是他不經意留下來的雪泥鴻爪，不過，對樂迷來說，這張專輯卻更像是容易被遺忘的蒙塵珠玉。

鮑伯‧高登（Bob Gordon），Meet Mr. Gordon（Pacific Jazz）
同樣都是才華洋溢的上低音薩克斯風手，鮑伯‧高登比起因癌症過世的舍居‧夏洛夫更為不幸，二十七歲時就因為車禍不幸過世，留下的作品非常的少。有意思的是，同樣都是上低音薩克斯風手，同樣都在Pacific Jazz錄製、發行專輯，在爵士黑膠唱片的拍賣市場裡，知名度更高的傑利‧穆利根的Gerry Mulligan Quartet系列作品並不值什麼錢，反而是知名度不高的鮑伯‧高登，留下來的Meet Mr. Gordon十吋盤，只要是品項良好的，幾乎都可以飆到兩三百塊美金的高價。原因無他，「罕見」也。

不過，「罕見」並不足以說服嚴肅樂迷。Meet Mr. Gordon真正的價值仍在其「好聽」、「耐聽」。買不起黑膠原盤的樂迷也不用氣餒，由日本東芝EMI策劃的SBJC系列，就以mini LP的形式重新發行了Meet Mr. Gordon CD版（TOCJ-9482）。曾有一位爵士同好告訴筆者，他也在紐約二手店買了一張Meet Mr. Gordon的十吋盤，就聲音的細膩、清楚程度而言，CD版實在好太多了！確實，五十幾年前發行的唱片，本來就很難要求品項良好，與其追求品相好的夢幻原盤，還不如找張製作精良的CD來聽就好。

高登最有價值的作品幾乎都是與次中音薩克斯風手Jack Montrose合作，這張專輯也不例外。Jack Montrose不但負責作曲、編曲，也為高登跨刀，兩人在專輯裡有非常精彩的表現。除了兩人的演出之外，節奏組合分別為Joe Mondragon（貝斯，亦曾為穆利根四重奏伴奏）、Billy Schneider（鼓）和Paul Moer（鋼琴）。雖然在音樂語彙上或多或少受到了穆利根的影響，不過除了強調編曲與和聲的細膩度以外，高登的演奏並沒有太明顯的酷派音樂影子，他的薩克斯風吹奏力道尾勁十足，聽起來比較像是典型的精純咆勃樂手（hard-bopper），搭配Jack Montrose慧黠的即興樂句，聽起來很是過癮。很喜歡高登的樂迷，建議也可以找Jack Montrose、Herbie Harper或Pete Rugolo領銜，有高登參與演出的專輯來聽，張張都是絕妙珍品。

「三重奏」The Trio (John Surman, Barre Phillips, Stu Martin) , The Trio （Dawn）當美國的爵士樂於七○年代受到搖滾樂衝擊而式微時，大西洋彼岸的歐洲卻繼承了John Coltrane以降的自由爵士精神，掀起了新一波的音樂革命。一九六九年，位於英倫的全能吹管手John Surman、偕同從美國來的低音貝斯Barre Phillips和鼓手Stu Martin合組了一個名為「The Trio」的三重奏，隔年在前衛廠牌Dawn錄製了與樂團同名的專輯The Trio，這不但是他個人生涯的代表作，也是歐洲自由爵士的經典盤之一。


在組成「The Trio」之前，John Surman最有名的作品是為吉他手John McLaughlin的專輯Extrapolation跨刀。當時他薩克斯風演奏的實力已經受到美國樂迷的認可，曾獲選為Downbeat雜誌票選最佳上低音薩克斯風手，並於一九六九年在柏林錄製了兩張珍貴的專輯：The Down Beat Poll Winners In Europe: Open Space (MPS)與Monday Morning (H?rzu，由德國的樂手兄弟檔Rolf 與Joachim K?hn領銜)，與多位傑出的歐美樂手同台演出。筆者查了一下，雖然The Down Beat Poll Winners In Europe: Open Space有復刻版LP，不過在歐美市場中，兩張專輯都尚未有CD版問世，而原盤或復刻盤的價格也算是可以接受。如果您是死忠的黑膠迷，兩張專輯（尤其是Open Space由以錄音品質著稱的MPS發行）都很值得蒐藏。如果只打算找CD來聽的話，幾年前ECM代理權轉手時，唱片行也曾經舉辦過五折特賣，其中包括了若干John Surman較新的作品如Adventure Playground、Invisible Nature，或許還有些「貨底」躺在唱片行某個角落，靜靜地等待有心人？

身為英倫自由爵士的旗手，John Surman不但擁有公認世界級的演奏實力，而且也是一位全能型的樂手—擅長演奏上低音薩克斯風、高音薩克斯風與低音單簧管。在出道之始，John Surman就廣泛的吸收了各種音樂風格；他曾加入精純咆勃好手Ronnie Scott的樂團，也曾經在以融合南非民族音樂著稱的大樂團The Brotherhood of Breath演出，甚至還曾為融合樂代表人物John McLaughlin的重要作品跨刀。廣納百川，演奏風格深具彈性的John Surman，在英倫爵士的演變過程裡，扮演了革新傳統的重要角色，The Trio這張專輯則作了最好的說明。

John Surman選擇以吹管、貝斯和鼓的三重奏編制，應是受到Ornette Coleman於六五年旅歐演出（現場演出發行了At The Golden Circle上下兩集，由Blue Note發行）的影響。在The Trio這張專輯裡，狂躁不安的鼓群和急促的貝斯聲響中，帶出了John Surman魄力十足的薩克斯風開場，可聽出後期John Coltrane對於他演奏語彙的影響（Disc I第五軌的「Charactacus」），若干曲目的演出則摻雜著民族音樂的元素（Disc I第六軌的「Let’s Stand」），或是以調式為基礎的長段即興演奏（Disc II的第三軌「Green Walnut」）。整體的表現可以「格局開闊、自信滿滿的躍動感」來形容。近一兩年來，John Surman在ECM發行的專輯反而走向了一個靜謐的內省境界。若想感受薩克斯風演奏的活力，還是應該挑The Trio來聽才對。

雷恩‧德‧葛拉夫三重奏偕同朗尼‧秋伯和尼克‧畢里格諾拉（The Rein De Graaff Trio with Ronnie Cuber and Nick Brignola）, Baritone Explosion! （Timeless）在欣賞吹管獨奏時，如果嫌一支上低音薩克斯風不過癮，那麼以兩支上低音薩克斯風對飆而聞名的Baritone Explosion!，其激昂熱烈的程度，保證可以讓爵士同好們聽得大汗淋漓，大呼過癮。這是一場非常典型的「精純咆勃即興聯演」（hard bop jam）現場演出之錄音，以樂迷熟悉的標準曲目如「Softly As In A Morning Sunrise」、「In A Sentimental Mood」、「A Night In Tunisia」和「Blue Train」為主。聆聽的重點，自然是在熟悉的和弦進行中，欣賞滔滔江河般的薩克斯風即興旋律。聽眾彷彿是乘坐小舟的船客，順江水而下，瀏覽著壯麗的音樂景致。兩位薩克斯風手朗尼‧秋伯和尼克‧畢里格諾拉，就像是兩個擅於解說的導遊，你來我往，帶著樂迷以最適切的角度來心神領會曲子裡的好山好水。

Ronnie Cuber and Nick Brignola together at the North Sea Jazz Festival in The Hague
就音樂風格而言，朗尼‧秋伯和尼克‧畢里格諾拉都是受Cecil Payne、Pepper Adams影響很深的上低音薩克斯風手。朗尼‧秋伯曾經先後待過Mingus Big Band和Dr. John樂團，具有卓越演奏實力的他，不但以穿透力強的即興演奏聞名，同時也是一位傑出的編曲家。身為演奏精純咆勃的好手，秋伯比較著名的作品都是在小眾廠牌發行，例如美國的Xanadu或是丹麥的Steeplechase，其中錄製於七六年代的Cuber Libre可算是秋伯的個人代表作。

畢里格諾拉與秋伯同樣是深具演奏實力的樂手，他的演奏豪邁爽直，演繹樂句的能耐令人驚嘆不已。很可惜的是，無論是秋伯或畢里格諾拉，或許生不逢時，論知名度遠不及穆利根，而當他們的演出開始綻放光芒時，爵士樂也開始走下坡。畢里格諾拉的作品幾乎都是由樂迷自己成立的小廠牌發行，早期的代表作Baritone Madness係由芝加哥一位販賣燈具的樂迷創辦的Bee Hive廠牌發行，後來大部分的作品則由一位醫師樂迷所創辦的Reservoir廠牌發行，代表作為On A Different Level。

Baritone Explosion! 錄製於荷蘭小城Laren知名的爵士俱樂部Nick Vollebregt's Jazzcafé現場，由當地老牌的廣播電台負責錄音與現場廣播。節奏組合由荷蘭鋼琴手Rein De Graaff領軍的三重奏擔任，秋伯和畢里格諾拉則是主奏明星。筆者聆聽世界各地爵士廠牌的經驗是，無論是傳統或自由爵士，荷蘭廠牌的錄音水準都屬上乘，這張專輯也不例外。除了第一軌「Softly As In A Morning Sunrise」，可能是因為現場調整錄音時出現了一點瑕疵，而有兩次輕微的「波」音之外，其餘的曲子裡，鋼琴旋律透明清脆，鼓群的層次敏銳輕快，更不用提兩支薩克斯風尾勁十足，帶著鮮明色彩的陽剛音色了！這是一張從頭「high」到尾，絕無冷場的優質專輯，為上低音薩克斯風的現場演出魅力，作了絕佳的示範。